江北川的吓得屁滚尿流,江如兰素来知道这位大姨母厉害,但也没见过如此威势,惊得脸色煞白,父女俩身子发颤,江夫人在府里说一不二:「大姑娘身子不舒服,你们还不快扶她下去歇着!」
几个下人都不敢耽搁,匆忙过来半搀半拖的把江如兰弄走了,江夫人冷冷地看了一眼江北川,弯腰要坐下。
沈晚照这才看见她右腿比左腿短了一截,弯腰坐下的时候身子不稳,她立即走过去扶住江夫人,让她稳稳当当地坐下了才退开。
江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在转向她的时候就多了几分亲近:「是个好孩子,不怪如月回家总是夸你,还有...」还有这小兔崽子也喜欢你。
她看了眼温重光,后半句没说。
沈晚照知道她的意思,脸上不由得发烫。
江北川极度惧内,老婆发了一通火之后就窝窝囊囊地缩在一边,一个屁都不敢放。
沈晚照对他这样子越发瞧不上眼,江夫人这般的厉害人物,怎么偏找了个这样没用的,简直是暴殄天物吗。
江夫人又说了几句,江府的下人又过来报:「夫人,沈夫人过来找您了,若是要来答谢您上回帮忙的事呢。」
江夫人一愣便知道是谁了,又看了江北川一眼,怕他又做出什么丢人的举动,先找了个由头把他打发走,才对着下人道:「把她请进来吧。」
沈晚照见江家又有客人到了,正想着要不要和温重光告辞,片刻却见下人引了位极貌美的夫人进来——竟然是她三姑。
沈晚照讶异叫了声:「姑?」
沈琼楼也是一愣:「晚照,你怎么在这里?」说完目光又落到她身边的温重光身上,道:「是我糊涂了,难怪呢。」
温重光对着沈家长辈就十分和蔼了,完全是长辈们最喜欢的温良后生样,七分儒雅三分腼腆,起身行礼,低声道:「豫王妃。」
沈晚照看他这般做派,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,江夫人也似乎被雷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,无语地望着横梁上的雕绘。
沈琼楼是没怎么见过温重光的,觉得这后生怎么恁有礼,她心里喜欢,忙道:「都是相熟的,不用多礼。」
然后就没身为晚辈的温重光和沈晚照什么事了,眼见沈琼楼奉上谢礼,和江夫人相谈甚欢,还道:「刚才门口我下马的脚踏差点没放稳,有个姑娘特意过来帮我放稳当了,我一看那长相便知道是你姑娘。」
听到别人夸赞女儿,江夫人脸上露出几分自豪和骄傲来,也没假谦虚:「这孩子从来都是实心眼,就是街上见人落难也要帮一把手的。」
沈琼楼点头赞道:「还是你教导的好。」
她在王府里也是个万事不操心的,前些日子沈家摆赏花宴,她一见自己那傻蛋儿子回来魂不守舍的,一问身边常随才知道无意中见了江家姑娘。
她是不知道殷怀俭是被气的魂不守舍,还以为儿子终於转了性,所以今天过来除了送礼道谢,还有像打听打听江家姑娘的意思。
沈晚照茫然地看了她三姑一眼,她三姑原来也不是个话多的,怎么今日恁多话呢?
等沈琼楼的打听告一段落,又递上一张帖子来:「下个月是我生日,本来没想过的,不过我儿子非要操办一番,我不大爱跟人交际,京里的夫人也没几个相熟的,你若是无事,不如过来玩?顺便陪我说说话。」
江夫人接过帖子,点头道:「令郎很是孝顺。」
她想了想又道:「我到时候一定去。」
说完话江夫人命人摆饭上来,没有江北川江如兰等人在,众人高高兴兴地吃完饭才告辞。
沈晚照最近一吃饱了就想睡觉,进了马车便无甚顾忌了,懒洋洋地靠在温重光身上,打着哈欠随意问道:「我真是搞不明白了,如江夫人这般的人物,怎么会看上江大人呢?」
江北川如今是从五品,虽然在沈家这样的权爵人家中区区五品管算不得什么,但就按照江北川那副德行...说他能升任五品,没有江夫人的协助,她头一个不信。
温重光笑了笑:「养母性格强势,江北川虽然昏聩胡涂,但性子却很怯懦,耳根子又软,轻易便可拿捏,家中里面都是她一把抓的,若是找个一般强势厉害的,只怕不是美事。」
江夫人找男人又不图什么情啊爱啊,只想找个好拿捏的,有孩子之后若是不高兴就把他扔到一边,专心教养儿女,外人瞧着或许很苦逼很替她不值当,但人家自己日子过的很有滋有味,就算男人不咋地,她自个儿的人生价值也实现了。
其实她觉得这两口子挺有意思的,江北川心胸狭窄,嘴巴又碎,倒像是深居内宅的碎嘴夫人,江夫人做事说话如行云流水一般大气磊落,有什么说什么,倒是一派豪迈的男儿作风。「
沈晚照一想也是,又揶挪地瞧了他一眼,拖长了腔道:「江大姑娘对你倒是情深意重哦~~~」
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:「想说就直接说,这般怪模怪样的做给谁看?」
沈晚照斜睨着他,他淡淡道:「当初江家内外宅子是分开地,我对她没什么印象,只是她长兄...」他嘴角弯出一个狠厉的弧度。
沈晚照知道他不爱提小时候的事儿,忙拉着他的手道:「是我的不是,不该问你这些的,你也不要想那些旧事了,江夫人都说你前程似锦呢,别为了他们自降身份。」
她说完又转了话头道:「说起来都是一个姓氏,江家大姑娘和如月怎么差这么多啊?」尤其是人品,差了真不是一星半点。
温重光知道她的意思,便也从善如流地跟着转了话头:「这两人是养母的亲妹所出,两人出生的时候她还在外征战,等她嫁入江家,这两人性子也已经定了,她倒是有意板过来,可惜却屡教不改,她是才嫁过来的继室,也不好对原配子女管教太狠,她后来自己又有了身孕,再没功夫管了。」
沈晚照点了点头,谁会放着自己的亲生儿女不好好教导,转而去管屡教不改还不识好人心的继子女啊?江夫人又不是圣母。
她听完伸了个懒腰,趴在他肩上含糊道:「我先睡会儿,等到了地方叫我啊。」
温重光笑着拍了拍她的肩。
......
相比於两人的温馨,江北川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,他懊悔的捶胸顿足:「方才那夫人竟然是豫王妃?你怎么不帮我引见引见,竟这么放她走了!」
江夫人当他是傻.逼,连眼角都没往他那边看一眼,低头自顾自喝消食茶。
江北川变本加厉地抱怨起来,江夫人终於不耐烦了,面上一沉:「你还有完没完?这些年我瞧在儿女的面子上没收拾你,你又皮痒了?」
江北川被噎了回去,委委屈屈地嗫嚅道:「人家还不是为了家里好。」
江夫人受不了他这德行,沉着脸道:「你少给我来这些歪心思,交友本就是讲究个缘分,若是不投缘,你就是再怎么巴结也没用,上回你死皮赖脸地硬凑去沈家我还没说你,如今你又来了劲了!」
江北川被堵的没话说,江夫人忽然想到一事,转向屋里的下人:「跟大姑娘说,她这几天都先不必去当差了,先在屋里好好想想,好好的一个女官,竟学这般没脸的做派。」
要是一般的继母也不敢这般就罚前头原配的子女,不过她执掌家规多年,早就在家里有了雷霆威势,说句难听的,她可是敢一巴掌下去敢打掉老公一半牙的猛人,罚个儿女又算得了什么?
江北川忍不住道:「你有话好好说,又罚孩子干什么?」
江夫人面沉如水:「就是你把她和老大惯的,一个无法无天,一个不知廉耻,今天竟上赶着攀亲事去了,上回被人罚跪长街你还嫌不够丢人,非得把家里的脸皮扒拉干净才算完,我说你还要脸吗?」
江北川缩了缩脖子:「不过是女子主动了些,这在咱们魏朝也不算稀奇。」
江夫人懒得与这人说话,闭目养神起来,江北川神色又愤愤:「说起来咱们家养了他十多年,让他娶如兰又算得了什么,就算不想娶,难道帮着家里出出力不应该吗?」
江夫人面色越发冷峻,又转头看着窗外的一枝迎春出神,半晌才道:「老爷。」
江北川听她这么叫,面色一白。
她语调越发淡漠下去:「你真当昔年的事儿,他半点都不知道吗?」
江北川如遭雷击,颤颤立在当场:「你...你也...」
江夫人漠然道:「当年我虽进来的晚,但这些年也能听到些,更何况是他了。」
她看着江北川惨白的脸色,漠然摇头:「你若是真心想要赎罪,把他接回来之后就待之如亲子,好生教养,助他功成名就,没想到你竟如此不知所谓,一边把人接来养着,一边又由着你那不成器的长子庶子,还有那起子妾室奴才糟践他,真是这世上第一糊涂人!」
她说完又冷冷一笑,眼里透着几分嫌恶和讥讽:「你若是真厌憎他,大不了以后都不靠他,老死不相往来,这样也没什么不成的,到现在了还想拿架子充长辈,摆出一副大恩人的嘴脸给人家看,我看你真是活腻歪了!你要作死我也不拦着,只是别害了几个孩子!」
她越说越怒,突然出手,重重一掌拍在江北川心口,他一下子从椅子上摔下来,趴在地上疼的直哎呦。
江夫人已经站立起来,指着他厉声道:「你以后给我活明白点,少再给我犯浑,要是累及子女,别怪我对你不客气!你知道的,我说得出也做得到!」